“呼,人还真不少啊,大家都好努力啊。”二人踏入演武场,在第一处聚血钟附近便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聚集于此,放眼望去,男女老少皆有,一派热闹非凡。
“老萧,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?我记得以前来这里醒血的时候,可没这么热闹啊。还有——”萧秦目光一扫,忽而一挑眉,“怎么连你这种年纪的老头子也来这么多?啧,该不会是年纪大了,知道力不从心了,想着像你一样焕发个第二春,重振雄风嘛?”
他说着还伸手指了指几个头发所剩无几、却仍在钟下盘膝而坐、满脸通红地鼓荡气血的老人,语气中满是打趣。
老萧倒没理会萧秦的戏谑,只是顺势解释道:“半年前,家中设下一道新令:每月月中与月末两日,演武场对皇城所有居民开放,人人皆可入场修行,不限出身、不限年岁。”
“哈?全城都能来?怪不得今天人这么多……”萧秦环顾四周,只见老者少童、男女皆有,不禁咋舌,“不过这事怎么没传到我耳朵里?我这个小主,怎么连个风声都没听见?”
老萧一边带他向前走,一边悠悠地笑道:“小主你那时正在别得地方快活,自然不会关心这种事情。”
“呃……”萧秦轻咳一声,“行吧,这理由我勉强接受。”
他话锋一转,又嘀咕道:“我那抠门老爹啥时候这么大方了?这么多人天天炼体,得烧多少灵石啊?他不心疼?”
老萧神色如常,淡淡道:“这道命令,是因为家主在朝堂上与韩家家主打了个赌,结果赌输了,便不得不下令开放演武场。”
“啧啧啧……”萧秦听得一阵摇头,“果然,那老家伙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,他也不想一想,没有我在他身边,他那次打赌赢过别人。?”
他撇了撇嘴,又低声补了一句:“我就说最近怎么对我管的这么严,去个青楼喝点花酒的钱都不给,让我丢那么大的人,敢情是把我的那份贴进这‘全民修炼’里头了。”
“小主,这里这么多人呢,小声点,被他人听到传出去就不好了。”
“也是哦,可不能让圈外人知道我的名声,那老家伙也真是的,搞这么一出,让我在家里也不自在了,回去吧,既然我哥说明天再让我来,那我就明天再来演武场炼体吧!”
说摆,萧秦便当先走了出去,老萧也紧随其后,又回到了萧秦的住所。
......
翌日,天色初亮,曦光从云层缝隙中透下,如缎般洒落在皇城东隅的萧家演武场外。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灵气,晨雾未散,几缕温润如绸的氤氲缠绕在半空,将天地勾勒得如仙境般朦胧。
萧秦踏着轻风,慢悠悠地踱入演武场门前,昨日嬉皮笑脸的倦态全无,眉眼虽还残留几分困意,却也不敢怠慢。毕竟今日他亲爱的哥哥大人,要亲自督促他修炼——这等事儿,可不容有半点偷懒。
演武场中已有不少人早早到来,空气中隐隐响着聚血钟的共鸣声。沉铜桩前,有少年赤膊挥拳,一拳拳打得铜桩震颤,皮开肉绽却毫不皱眉。筋骨鼓边,也有几名年长修士稳坐鼓前,以骨节之力击鼓发鸣,震得四周气血翻腾。
“那不是小主吗?小主怎么突然来了?”萧秦才刚踏入演武场,耳边便响起一阵低声的窃语。
“真是小主啊……多久没见他来炼体了?我记得上次,还是半年前。”
“你半年前算早的,我在这儿修了快一年,也只见过他一次,还只是路过。”
“难不成小主是忽然开窍了,打算奋发图强?”
“谁知道呢,说不定只是来看看热闹,咱们哪有他那种命。”
“可不是。咱们要是不拼命修炼,怕是连在皇城立足都难。但小主不一样,有萧家撑腰,有大公子护着,哪怕一日不练,也活得潇洒。”
“更别说大公子的天赋,啧,听说他已踏入仙途第三境,而我等却还在最基础的炼体消磨时光,连仙途都没踏进去。传言说大公子假以时日,必能问鼎无上境界。那等人物,护得了整个萧家,小主自然也就……无忧了。”
这些话虽然不算难听,却像根根银针扎在耳边。
萧秦听着,没有恼怒,反而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。他们说的没错,自己确实可以什么都不做,靠着萧家、靠着那个天赋冠绝的哥哥,混吃等死一辈子也没人说什么。
但偏偏,他们不让自己混吃等死。
唉,混不下去的纨绔啊……
萧秦轻轻叹了口气,摇摇头,脚步却没有停下。
等他走到聚血钟面前时,在聚血钟下面醒血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,似乎没人会相信萧秦真的会来炼体。
萧秦看着他们惊讶的样子,心中不由得又想道:“让我躺平多好了,非得让我来炼体,萧云啊萧云,你现在如此对我,等我以后修为超过你的时候,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番!”
“大家好啊,努力修炼啊,未来都会成为我们晋国和萧家的精英的!”虽然萧秦是个纨绔,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,果然,这群人在听到萧秦对他们的鼓励之后,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,纷纷表示会努力修炼的,对此萧秦便没有再多说,而是走到聚血钟里面开始醒血,其他人见状,也不在开口处话,而是努力修炼中。
醒血,顾名思义就是唤醒体内血液的活性,为后面的锻骨和炼体做准备。而聚血钟发出的钟鸣声就会加速这一过程,有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随着钟鸣声的不断响起,萧秦体内血液的活性也不断被激发,裸露的皮肤也渐渐呈现红色的征兆,这就是醒血的外在表现,当然这个过程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,锁着血液活性的不断增大,血管承受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,如果这时候不选择退出,就会有血管破裂的现象,严重者甚至会爆体而亡。
钟鸣沉沉,如山间古兽低吼,音波一圈圈荡漾,仿若穿透血骨,直入心神。
萧秦端坐在钟下,他闭着眼,呼吸微沉,似乎整个人都沉入了体内血海之中,与那钟声共振。
“这东西,还是这么不讲道理。”他在心中轻笑一句,语气依旧是熟悉的懒调子,可意识却已然凝聚如剑,锋芒不露,却指向体内那一处尚未彻底激活的血脉节点。
钟声如重鼓,节节敲在他五脏六腑之上,震荡之间,血液缓缓翻涌,从心口逆流至四肢百骸。他的皮肤开始泛红,仿若炉中精铁初炽,隐隐透出些许金光,而那赤红之色,并非受热所染,而是血液在被不断催发激活后的映照。
他沉入这变化之中,无惊无惧,目光未开,心意未浮,每一次钟鸣,他都在体内捕捉那血气鼓荡的时机,顺势而引,导气入骨,引血入膜,令体内潜藏的筋肉、筋膜、骨节皆与之应和。
他从未觉得炼体是件轻松事,也从未怠慢过这钟下修炼的时机。
哪怕平日里吊儿郎当、言语轻佻,可到了这钟声之下,他从不敷衍半分。
“再往右肋走一寸……唔,血压不够。”他在心中一边默念,一边调整呼吸,腹部微鼓,血气如浪,随即猛然一震,右肋之下一条沉眠的细脉“嘣”地一声似被敲醒,顿时热浪翻滚,血线如蛛网扩散。
他猛地吐出一口浊气,额头已见汗珠,却毫不动摇,双眼依旧紧闭,神情凝重而宁静。
眨眼间,已经半炷香的时间了,此时原先的众人有不少已经到达血管的极限退了出去,而萧秦自幼便不缺资源,幼时甚至以药浴浸泡,故而体制远超常人,也因此醒血的时间也比其它人更长一些,这就是有没有资源的区别。
萧秦此刻坐如磐石,宛如山中苦修百载的老僧,心神沉入血肉,意志灌注四肢,整个人与钟鸣、与天地、与体内血海融为一体。
钟鸣越急,他的呼吸却愈缓。血气沸腾中,他反倒冷静如霜。
他虽然不说,也不显,可每一次醒血,他都用尽全力。
“再震两次,就可过肩井,入锁骨脉……”他脑中无半分杂念,只在运转体内气血,心如止水,沉如古井。
聚血钟声响彻不绝,石台之上,红光隐动,似有一道真龙血气在体内隐隐浮现,而萧秦,就那样静静坐着,汗落如雨,浑然不觉,唯有心神沉于血肉深处,不敢有半分懈怠。此刻,钟声如浪,一波接一波地震荡着他体内的血脉。他神情安然,似在闭目养神,实则心念沉入四肢百骸,感知着血液的流转与冲击。血气自心脉生起,经由脉络迂回流淌,在钟声的牵引下逐渐加快,如溪泉遇雨,愈发奔涌。
不多时,他便感到身体微微发热,四肢的末端渐有酥麻之感,肩背之间的血结也有松动的迹象。他心念一动,运转吐纳之法,引导血气循行更深处。
“醒血,不过是唤醒沉睡之血,使之重新流转罢了。”他心中默念,情绪无波。
钟鸣愈急,血气亦愈活。皮肤之下,血液仿佛受到鼓动,拍击脉管,发出轻微的嗡鸣。那声音他人听不见,唯有他自己能感知。经络之中,有旧年未曾疏通之处,此时被血气冲刷,隐隐作痛,却未能令他皱眉分毫。
他早已熟悉这过程。
血气从沉寂中被唤醒,如草木初春,不张扬,却有蓬勃生机。他未急于求成,只静静地守着那一丝丝变化,任其自然生发。醒血,不是激进的搏命之举,而是炼体第一步的根基所在。
若此步不稳,后续锻骨、炼皮、洗髓皆如空谈。
钟声渐缓,血脉之中已然通畅。肌肤略有发红,血气充盈之下,身体表面隐有蒸腾之意,仿佛体内燃起了一团无形的火,温润却不炽烈,灼热却不伤身。
他动了动手指,轻轻握拳,骨节之间传来一声细响,仿佛回应了他的努力。他并未露出得意之色,只是微微睁眼,看向远方的天空。
那眼神,依旧慵懒,但在这懒散之下,藏着一丝沉静的锋芒。
醒血未止,但他已踏入正轨。
这不过是开始,后面才是真正的锻骨淬炼之苦。他心中虽不情愿修炼之苦,却也从未敷衍每一分打下的基础。